第554章 伤人（五） (1/2)

苏松叹息了一声，亡妻的相貌，他依然清晰的记得。她是江南女子，许多年以前，他第一次从北方到江南，在嘉兴南湖边看到她坐在船上采莲，对她一见钟情。

围在她身边的那群女子讥笑他像个傻子一样，盯着姑娘家看，甚至讥笑他的北方异族口音，只有她没有笑话他，温婉的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莲蓬给他吃。那一年，她只有十五岁，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着他去了洛阳。婚后，他们在一起七年，他从最底层的兵丁渐渐成为统帅，再到后来成为朝中名将。而他们分别的时刻很快接踵而至，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兰陵公主看上了他。他想了很久，拿不定主意，让他休妻娶兰陵公主，他觉得对不起患难与共的发妻；让他舍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和权势，他也不甘心，且不说兰陵公主千娇百媚，他心里喜欢她，更重要的是公主为了嫁给他，推掉了原来的婚事，甚至不惜和皇室决裂。

丈夫的心事如何能瞒得过朝夕与共的妻子，没有多久她就自尽了，只为了不让他为难。妻子的牺牲，苏松心知肚明，所以他没有犹豫就娶了兰陵公主。皇帝死了以后，公主的哥哥继承皇位，很快封自己的妹妹为长公主、妹夫为齐王。

苏松那时才真正觉得，权势对一个男人来说多么重要。这些年，苏松一直不怎么重用长子苏秀，正是依着亡妻临终前的遗愿，永远不要让他们的儿子卷入政治纷争。峰儿那孩子，和他母亲一样，善良大度、恬淡隐忍，远离是非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而次子砚儿，他身为长公主所生的嫡子，命中注定摆脱不了陷入政治漩涡的宿命。

苏松信步走在剑庐外幽静的竹林中，想起自己戎马倥偬的这一生，心中有些颓然，所付出和所得到的究竟值得不值得呢？好多事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像那一年他去嘉兴祭奠亡妻，遇到和亡妻同族的梅夫人、莹莹两姐妹。那姐妹俩相依为命，和亡妻一样出身寒门、生活困顿，姐姐不过十七八岁，妹妹才三岁。

也许是觉得梅夫人清秀的眉目和亡妻有几分相似，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说服了她们的叔叔婶子，把她们带回了金陵。为了让这姐妹俩在府里名正言顺的住下去，他纳了梅夫人为妾。然而这些年，他心里并不曾真正把她放在心上。

不知不觉走到了梅夫人所居的院落，梅夫人的婢女看到他，忙屈膝行礼：“王爷——”苏松挥了挥手，那婢女退了下去。他走到厢房里，看到梅夫人正坐在窗下刺绣。

“王爷。”梅夫人看到他，放下手里的绣活，忙要站起来相迎。苏松在她肩头一按，示意她不必拘谨。

梅夫人只得坐了下去他待她一直不错，可毕竟隔着岁数，彼此连真心的交谈都很少有，更别说柔情蜜意的恩爱。“绣什么呢？”难得他有这份兴致，居然主动关心起她的绣活，之前他即便看到了，也当没看到，从不过问。菊夫人忙道：“给紫苏未出世的孩子绣一个肚兜儿。”

“童子采莲？不错！你和紫苏走得很近啊。”苏松捋须笑了笑，随口说了一句。梅夫人一怔，暗自揣摩他这话的意思。

“那天毅儿跟我提莹莹的婚事，梁王府显然是不成了，就算梁王不久就要撒手归西，他儿子司马襄和莹莹的姻缘红线已断，想再挽回也是不大可能。”苏松说起这事，叹了口气。梅夫人常常为妹妹的婚事发愁，他知道，所以他此时提起，就是想和她再商量一下。

“莹莹的婚事，有劳王爷和公主记挂，妾身和莹莹一切都听从王爷和公主的安排。”梅夫人谦和的说。两人正说话，婢女进来告诉他们，晚膳已经摆好，请他们过去用膳。

“走吧。”苏松叫了梅夫人一声。他难得留在她房里用膳，她为此受宠若惊。

孽情王府另一边，苏毅和含烟正吃饭，看到紫苏的身影在院子里一闪而过，向站在一旁的雪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请紫苏过来吃饭，雪雁扭捏了一下，不肯过去，苏毅淡淡一笑，也就没有强求。“碧儿，去请小夫人过来用膳。”含烟早已瞧苏毅向雪雁使眼色，而雪雁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吩咐了自己的婢女一句。

碧儿看看雪雁，也不愿去。“嘿，你俩可都反了啊，本公子和夫人差使不动你们了是不是？”苏毅放下筷子，笑嗔。

碧儿看了含烟一眼，含烟向她微微点头，她这才往紫苏房里去。

不一会儿，紫苏跟着碧儿过来，见到苏毅和含烟，轻轻一拜。她的神色如常，没有了前些日子的失魂落魄，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淡然温和。她坐到含烟下首，端起碗吃饭，只顾吃喝，并不理会那两人的目光。

“紫苏，这一下午不见你的人，去哪儿了？”苏毅好奇的问。

紫苏看着他，气定神闲道：“我有点闷，出去走了走。本想去看看二嫂，可是瑞雪说她还没有回府，我就去了梅夫人那里坐坐。”含烟听她提起梅夫人，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苏毅因为苏砚的事，对梅夫人有点看法，因此听她一说，也皱了皱眉。

紫苏暗中打量他们夫妻俩，瞧出他们的神色都有些古怪，只不过两人的表情都不明显，很快就隐去，暗自留了心。

晚上，含烟想起白天在谢府的事，始终有点疑惑，决定问问苏毅。“你那时和我说起莹莹的事，是不是想为她和那位云飞扬公子做媒？”含烟问她丈夫。

苏毅正歪在贵妃榻上养神，听她问起，便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