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1/1)

午夜，一辆黑色的奥迪如幽灵般缓缓滑入罗桂龙位于新城的别墅中，车子连车灯都没有开，借助着昏蓝的夜幕，准确地停在了别墅的大门前。

彭成把原本灯火通亮的大厅里所有的照明全部关闭了，只留下一对高大的红烛，盘金龙的雕饰飞悬在整个红烛之上，耀眼的烛火照亮在龙爸温和的面容之上，四周则被一片黑暗笼罩着，念了一天经文的高僧们依旧不知疲倦地为死者进行超度，浑厚而低沉的喃语回荡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把死者所有的记忆都唤醒，让他在回眸间学会忘记，忘记今生的遗憾与悲喜，忘记今生的苦难与欢愉，大彻大悟地走入另一个世界，重新进入轮回，没有前尘，没有往昔，无牵无绊。

彭成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摸索到二楼，他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得像自己的家一样。凭记忆，他推开了表妹欧阳美凤房间的门。

欧阳美凤安静地躺着，均匀地呼吸着，清瘦的的腮帮微微翕动，眼角，一道弯曲着的泪痕隐约在反着微弱的光。彭成叹了一口气，把滑落在腰身上的锦被向上拉了拉，正好遮在了美凤瘦削的肩膀上。他轻柔地转过身，没有一点声息地带上了门。却不知，一双眼眸在他的背影里追逐着。

大厅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烛火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明暗不定，摇曳着的烛火使得原本静止在墙上的阴影也跟着毫无规则地晃动着，整个大厅变得活跃了起来，连同那大门外齐齐而入的被拉长了的瞬间又淹没在阴影中的影子，揉和在一起，摇曳着。

彭成引领着三个影子，明显的两女一男，男人走在中间，左手紧紧地牵着一个梳着小犄角头披散着齐肩发的瘦小而略略单薄的一个小女孩，看身高也就在一米五左右。男人的右手边紧跟着一个中年妇女，留着利落的短发，身材略微发福，这让她的胸脯显得丰满而高蜓，腹部的赘肉使人几乎看不出她的腰肢。男人削瘦而高蜓，腿很长，但步子却走得很小心也很慢，女孩和妇人都耐心地跟着男人的步子默默地走着。

烛火前，男人接过彭成递到手里的香，静静地三拜着，女孩和妇人则各自动手取香，同样静静地三拜着。上好香，男人带着女孩跪拜着，男人目光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女孩却睁大了她乌黑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像中的那个慈祥的老人。女人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什么，并没有跪拜，但从她剧烈起伏的胸脯上，能看出她的不平静。

“爹爹，你和照片上的老伯长得好像呀！”站起身，女孩有些惊讶地说道。

男人的身子明显地晃动了一下，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脸颊不意察觉地抽动了一下，薄翘的嘴唇落寞地紧绷着。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飘出的竟是任谁也读不懂的眸光。

“苏苏，你应该叫爷爷。”中年妇女沙哑的声音说道。

“知道了”那个被叫作苏苏的小女孩懂事地应道。

男人的脸转向了中年女人，虽然没有任何含义，但中年妇女那圆鼓鼓的脸上却是惶惑，她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走吧”男人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任何温度。那个叫苏苏的小女孩赶紧牵住了爹爹的左手，安静地等待着离开。

“真的……真的就这么走……了？”彭成的目光透着厚厚的忧郁。

“恩”声音从男人的鼻子里发出来，淡淡的，但还是让人听出一丝的颤栗。

“她，她一直在守侯。十年哪，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她却在孤独与眼泪里熬过。你，你还忍心让她继续这样的煎熬？”彭成的声音压得很低，透过低沉的经文，还是落在了他身边的人的耳朵里。

“我们走”男人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强忍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