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惨淡一生 (1/1)

终于，世界变成了一色的漆黑，没有光，没有风，也没有温暖。

周围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寂寞，寒冷和孤独。

其实早就明白的，他就算拥有了世界上的一切，他还是一无所有。因为他有一颗黑暗空虚的心，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填补那残缺心灵的空洞。一个人，若没有了守护，那他只会被虚无和迷惘一点点吞噬，直到失去了自我。

而他便是如此，为了不至于那样，他只得不停的去杀戮、报复，用仇恨来填补自己空茫的心。本来，他的人生是有一束光明和温暖的，然而，那片温柔的光芒也最终被他心中的黑暗淹没了。

那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本想拼尽全力去守护，可是原来有些东西，并不是只有尽了力，就能守护得了。小夜，他还是害了她，无论他是否愿意，一切已经发生了，他是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就在他得知她的眼睛可能会失明，就在他看到她不省人事令人心碎的模样时，他就决定再也不原谅自己了。

他一个人回到了初来时住的那间小屋，关上门躺回了本来属于自己的那张小床。那种深入骨髓的歉疚、愧悔和痛苦折磨得他近乎疯狂，在剧毒和伤痛的夹击下，他的意识渐渐到了崩溃的边缘，为了缓解心里的折磨，他挖掉了自己的眼睛，挥剑斩断了一只手，为了减轻身上的痛，只得用剑在身上刺，以痛止痛。

那样漫长黑暗、痛苦、绝望的时间里，他看到了自己坎坷艰难的一生。

他看到了幼年的自己、童年的自己、少年的自己、青年的自己，受人差遣的自己、受人凌辱的自己、忍气吞声的自己、痛苦挣扎的自己，最后变成了现在的自己，差遣别人的自己、凌辱别人的自己、报复别人的自己、迫害别人的自己……

看到的，全是痛苦和罪孽。

真的无法原谅，连他自己都无法面对，还怎么能奢望别人的宽宥呢？

虽然他有父亲、有妹妹、有妻子还有很多属下，可是他知道，他其实还是个孤儿。一直以来都是，从来不曾改变过。他不想让小夜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不想。让她知道她竟然有这么一个哥哥。

他害怕被她鄙视，他害怕她瞧不起自己。因为他知道在她的心里，她的哥哥都是极好的。可是他真的想不出来自己身上有什么好的地方。很多年前，在他被她救起时候，他就决定以后一定把这条命还给她。

总是要死的，若为她死，他心甘情愿。以为，在他最无助最痛苦最迷茫之时，她曾经像一盏明灯般照亮了也温暖了他的心，虽然那只是很短暂的片刻，但是已经够了。隐约中听到一个声音，穿透重重的黑幕传到了他的耳畔。“阿伦，阿伦，阿伦……阿伦，阿伦……”

那个声音温和而低柔，忧郁而沧桑。饱含着浓浓的深情，又有种坚定的力量。他涣散的意识渐渐凝聚，想了很久，下意识的喃喃道：“阿爹！”

是的，也是有这样一个人的。可惜，太晚了，来不及了。或许，他也是爱他的，只是他不愿承认，也不愿相信。

于是就折磨他，那同时也在折磨自己。可是他的心里已经被仇恨扭曲了，那时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阿爹！”

他重复着又唤了一声，反正是在梦里，没有人会听到的。从小到大，他也曾无数次的渴望有那么一个高大英勇的男人出现在他他们身边，保护他们，照顾他们，那么阿娘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可是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过，直至他绝望。渐渐的清醒了过来，似乎听到很多人再说话。

“妹妹也来了？她的身子好没好呢！”

“是她自己要来的。”

“这……她受得了吗？阿湮都受不了呢！”

“小夜坚持要来的，她说这个人是她的好朋友。龙帮主，这个人是谁啊？”

“燕公子，你还是带妹妹走吧！这儿有大夫呢！”

“不，”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我不走，隐沦一定伤的很重吧！上次我答应他要等他回来的……可是我被燕寒山抓走了，所以食言了。”

那个女孩清越温婉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拂过心头。小夜，是小夜的声音，小夜来看他，小夜居然来看他？已经快要完全冰冷绝望的心忽然涌起了一丝战栗的喜悦和温暖。陡然间升起一股激动和狂喜。

他挣扎着唤道：“小夜……小夜，你没事吧？”

“别动！”青衣人急忙想要按住他，却不料这个重伤如此几乎奄奄一息的人竟然用手肘支撑着坐了起来，不顾身上撕裂的伤口，挣扎着伸出仅有的一只手，摸索着朝前探去。

他原本暗青色毫无生气的脸上竟然焕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喜悦和微笑，纯净明朗，如同凤凰涅般震撼的美。那一刻，他脸上的污物似乎都消失了，仿佛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