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匈奴的酒家 (1/1)

行了不多远，忽听得前方哗啦啦的响。这声音简直是雪中送炭，甘延寿顿时喜上眉梢，便连续挥了几鞭，很快就看到了那条清澈的小溪流。这小溪流自西向东，弯弯曲曲的，哼着“小曲儿”，滑过乱石，越过杂草，不时地蹦溅出雪白的小浪花，一直蜿蜒至远方。甘延寿下了马，扑到小溪边，贪婪地喝了几口水，接着脱了外衣，清洗了一下上面的血渍，便迎风一展，将外衣晾晒在马背上，其后牵着缰绳，任由它喝水，吃草。

红红的太阳跃出了山脊，渐渐升高。甘延寿穿好外衣，复又骑在马上，只听得肚子咕咕的叫，食欲随之愈来愈旺，心说有水的地方必有人家，有人家则必有饮食，有饮食自然一切好说，便沿着小溪流的下游奔驰。

不一会儿，一条大路出现在眼前。这其实也算不得路，而是草原的一部分，但由于人畜走得多了，自然也就形成了一条大道。沿着大道续行一里，有一个交叉路口，路口有一所穹庐，穹庐前有一个四面透风的草棚；草棚前竖立着一根木头，其上飘扬着一面旗，旗的上半部绘着一轮圆月和一只羊，下方则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以及两个稍微小些的字：大月。

甘延寿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想道：“此处必是汉胡商旅都要经过的地方，在这里开店迎客，赚头怕是不小。”下了马后，径直走到草棚旁的系马桩前，系好马后，大步入了草棚，时间还早，因而棚内尚无其他人。

草棚内有十张较大的几案，每张几案配四条胡床。甘延寿走向那张靠旗杆的几案，低头一看，除几案的支撑部分还能看到木白色外，案上则颜色暗淡，上有数个黑点，再一看其它的几案，大多如此，看来这些几案使用都很频繁。不过无论是案上还是案下，都收拾得颇为干净。

甘延寿满意地坐了下来，由于他生在边郡，对匈奴语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便是以匈奴语大叫道：“店家，来客了！”

“哟，这可有点早！”话音未落，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那人又道：“早点好啊！越早越发财，你发我也发！”说话间，穹庐的门帘被掀开了，出来了一个汉子。这人约莫四十开外，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而圆，阔脸，颧骨高，鼻翼宽，上面的胡须浓密，而领下仅有一小撮硬须，长长的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只耳环。此刻他笑容可掬道：“回禀客官：肥羊刚刚宰杀，肥牛尚需小半个时辰才会送过来。店中现在只有清酒、奶酪和来自中原的茶，不知客官想选取哪一样？”甘延寿不假思索道：“先来杯清茶吧。”“嗯，茶可是好东西，促消化，清肠道。客官稍等片刻，马上就好。”言毕，店主礼貌告退。

不多时，门帘又被掀开了，出来的却是一个小女孩。这人约莫十岁左右，长得颇为乖巧可爱，正端着一个不相适宜的大木盘，快速走来，也许是木盘挡住了视线的缘故，竟被一张几案给绊了一下，一个踉跄，一声惊呼，手中木盘不由自主地向前滑落。甘延寿眼疾手快，一个转身，接住了木盘，又扶住了小女孩，微笑道：“小月姑娘，你没事吧？”那小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的，愕然道：“尊敬的中原人士，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一下轮到甘延寿惊讶了，“小月，你为何将我视作中原人？”“我爹说过，首选为茶的多半来自中土。这位哥哥，我说得对吗？”甘延寿呵呵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小月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随之上下移动，颇为动人，又道：“这位哥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哥哥想必有难处，后一个问题那我就不问了。前一个问题应该可以回答吧？”甘延寿笑道：“方才听店主呼唤：‘小月，上茶。’应答之声，甜美可爱。所以我猜想这小月就是你了。”小月咯咯地笑了，“哥哥真聪明。”甘延寿又道：“这店主是你的爷爷吗？”“不。是我的父亲。”“啊，这年纪……”“我是父亲最小的孩子。”“哦，想必你的父亲一定很疼你。”“啊，这你也知道？”甘延寿笑道：“父母疼爱最小的孩子，乃人之常理。”说完品了一下茶，赞道：“真香！”小月得意地笑了。

说话间，叮叮铛铛的铃声传了过来。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支骆驼商队近来了。小月蹦蹦跳跳的笑迎了上去，甘延寿则不再细看，惬意地独自品茗。

不一会儿，来人将草棚里的位置占了一半还多。小月道：“尊敬的客人，穹庐里也可落座，里面的设施、环境都要稍好一些。”一人道：“不用了，这里挺好。”这声音温柔，甜美，惹得甘延寿竟也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但也不作多想。